2007年3月14日 星期三

傲劍江湖之人物-方離


【原創】《把酒》人物點評

作者:阿華


(一)我萬幸編劇沒有把方離設計得十全十美,如同千年道行的白蛇妖,已然是個千錘百煉的完美成品,賢淑妻子不二人選,德顏容工俱佳,上得廳堂,下得廚房,就放在必經的橋頭,等著你娶回家去相夫教子。這樣的完美,真是,真是雞肋!真要這樣安排的話,不知其他人如何,估計我首先得味如嚼蠟。我喜歡的愛情應該是青澀而生動,溫情脈脈,沾著人間煙火,笨笨得相愛、拙拙地依偎,傻傻地相守。即使靈犀通透,會為情所亂:方離在湖邊焦慮地翹頭張望“我還以為你不來了,我是不是很傻啊”,火蓮去而複返,低聲呼喚“傻姑娘,傻姑娘,……”;半夜送歸,兩個人還是不舍,並坐在臺階竊竊私語。即便耳鬢私磨,相處已久,依舊發乎情,止乎禮,手指相扣,相依而睡。火蓮第一次親了她光潔的額頭,兩人窘迫不已,嚅囁不知所言;當硬著頭皮前來道歉,火蓮不敢親自面對小離,只有求著氣鼓鼓的小芳,又是比劃又是作揖,連連討饒。即便這段愛情從頭便被陰謀設計,他們也曾用錯誤方式保護或挽留對方,但一本如初地清新芬芳。



當然,不論我多麼維護火蓮,不遺餘力地為他辯護,不得不承認——愛上火蓮,甜蜜和憂傷是等同分量:他時而自信而霸氣,告訴天底下沒有他力所不能及,他可以為你一肩挑起所有風雨;時而孤獨脆弱,臉上帶著痛楚掙扎的痕跡,因為他從來就不希望多問,所以你只能無措呆坐,疑惑為什麼始終就沒有辦法走進他的內心;有時他會拉住你的手,央求你多陪一會,說說心裏話,那一刻看著他微微上翹的嘴唇,孩子般無賴糾纏的神情,心裏湧起無限柔情,真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;但是你馬上會發現他的肩膀也可以借給其他女子依靠,為她喂藥,默默試淚,溫言寬慰,只留得你心亂如麻;他體貼溫柔,對著月亮盟約發誓,說著天底下最動人的情話,可能下一刻也會絲毫不體諒你的苦心,不由分說怒斥一通,就這樣絕塵而去,留下伊人獨自氣苦。這些事情,小離都還說不得,反過來在老父面前替他掩飾。



即便如此,包拯說“餘火蓮是一個倔強而專注的人,他對方離的情意,任誰都看得出來的”,聽得我們用力點頭,拼命鼓掌。唉,真是沒有辦法,面對一個優秀如斯又疏狂如斯的男友,你必須拿出萬分柔情和諒解,等待他真正按捺住如風不定的性子,這一路就少不得淚水氤氳。她不比他更柔韌,但不得不逼迫自己更先一步沉靜下來,不曾猶豫地堅持自己的守候,只是除了在李柏墓前喃喃自語的那刻。



(二)世人皆專注于皮相,天才如金庸亦不能免俗,筆下的女子無不明豔絕倫,宛如天人,唯一的例外是程靈素,少了傾城傾國的容貌,縱然有千般、萬般的好處便不都成為好處了。然而,我固執地認為最理想的女子應該是七分容顏、八分慧黠、九分風骨和十分溫柔。火蓮直言小離不夠漂亮,他側頭微笑,斟酌最恰當的詞句“我想,她是與我的魂魄鎖在一起的”,留下怔怔的李承頌,黯然神傷地咀嚼最後一句話。



眾人皆羡慕方離,占盡天時,借得展顥的推送之力,輕而易舉奪得火蓮所有愛慕和憐惜,似乎來得太快太順利,理由在於:天真無邪,不染塵埃在火蓮孤獨黑暗的世界彌足珍貴,實際上,養在深閨的小女兒大凡都有這樣的特質,或者說這種品質比比皆是,垂手可得,因充沛而氾濫,因氾濫而廉價。然而,火蓮的感情純淨而凝重,要求全身心地託付和信任,豈非單薄如純真能承受得起;同時,火蓮敏感而倔強,既不詢問對方的解釋,也不為自己做辯解,這種特質會使得愛情變得無比脆弱,小小的誤會也會帶來滅頂之災。感情上至純和性格上至剛,太純粹的東西往往不能持久,所謂“橈橈者易折,皎皎者易汙”,情深不壽,強極自傷,何況這段愛情本就在縫隙中艱難保全,難免會落得勞燕分飛的淒涼,或琴焚玉碎的慘烈。所幸他遇到的是方離,性格清淡玲瓏,舉止動靜有度,純情但不天真,溫柔中含有剛強,有著長煙一空,雲舒霞卷的平和,無論怎麼來去無序的風兒都會在這片藍天中安靜下來。起先,是他先拉住她的手,最終,是她牽住他的手,亦步亦趨,不離不棄,一路行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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溺水三千隻取一瓢飲,羨煞旁人,但冷暖甘辛唯有飲者自知。執著如火蓮,他付出得純粹,回報也須得同樣純粹,他甚至固執到容不得你片刻躊躇和半分疑慮,你的辯解和傷心都得先擱置一旁,容得他先宣洩,因為此時他比你更象一個受不得任何委屈和懷疑的孩子。



第一次夜半之約,火蓮苦等整宿,方離次日清晨才到。火蓮絲毫不體諒單身赴約的危險,也不猜疑是否因為身體不適,或家中意外所耽擱,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留給對方,篤定是小離後悔,後悔這種有違禮教、不許婚姻的私下來往。人最終是來了,而且一路奔跑,氣喘吁吁,他還是覺得受到莫大傷害,策馬而去。若異地而處呢,火蓮從來不屑為自己辯解,即使他的舉動和承諾南轅北轍,方離的困惑神情仍足以令他失望。當方離尾隨止家門,他不願多言對方旭緊追不捨的苦心,也不提及為了交差自傷手臂,更不理會小離畏縮內疚的表情,自顧自摔門進屋。小離跟著進了房間,顯然已經服軟認錯,他還是鐵青著臉色,不發一言。如此這番數次,屢不見改。難為小離始終笑顏相對,她深知他的情感清澈而透明,她包容他的脆弱,一如他心疼她的眼淚。



這種“只許州官放火,不許百姓點燈”的執拗和不分緣由的憤怒,實在是太任性和偏執。事後,他滿心都是後悔,要拉住她的手細細的述說,緊張看著她的笑顏。最喜歡的就是那段,他在湖邊久侯不至,終於惴惴不安,仿佛頭一次明白似乎小離也是會生氣的,急不迭往她家裏趕。那調皮的回答“不讓他知道,就不算違背諾言了啊”,逗得小離破涕為笑,兩人皆一身白衣,一個清濯如水,一個溫煦如風,說不出的般配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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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匝起,波瀾現。火蓮戀戀地轉回到那個熟悉的小院,方離正在俯身繡錦被,那個纖細的身影寧靜而溫婉,前面驚心動魄的真相、撕心裂肺的痛楚都沒有在她乾乾淨淨的眉宇間留下任何陰晦,應承下婚姻該出自真心吧,她是在等自己麼?此刻溫馨情景給了他勇氣,指著錦面央求再添一對彩蝶。可錦繡竟不是為他準備的,小柏的死怕是要永遠成為橫在他們之間的天塹了。他依舊沒有解釋,不去申辯如何身不由己,當初重傷她並非本意,屢次救護她也非做戲,李柏之死尚有隱情。只要說出來,或多或少都可以拯救瀕死的愛情,挽留小離離去的步子,可是他依舊選擇沉默(行文至此,真要為他輕聲歎口氣)。



雖然,火蓮珍視眼前人,但更不願去抱怨相依為命的父親。方離看到的只是部分事實,但真相就是真相,無可辯駁,是他欺瞞在先,傷了她的心。申辯和解釋從來就是多餘,他會覺得褻瀆了心中最聖潔的東西。當初承諾一旦她傷了心,就還她自由,現在怕是做不到了,他還能為她做的就是依舊守護她,留給她一片獨立空間,一嗔一怒皆是真性情。這也是他唯一懇求方離所保留的,寧願她鄙夷唾棄或怒目相對,但是,不要象這樣不動聲色,不喜不怒。如果愛沒有了,連恨都不剩下,真就什麼都不曾留下痕跡。心如死灰,木偶牽線般的度日,無盡的灰暗吞噬的不僅是自己,還有他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啊。



方離給的愛一直很安靜,只有在自然且無盡的明淨和包容裏,那樣凝重的愛才會被錘煉成雲淡風輕,潤物無聲吧。那句“以後不管將遇到什麼樣的危難,我都再也沒有遺憾了”,該是火蓮最期盼的應答,她偏偏只是說給自己聽。她頭一次想去撫摸火蓮的頭髮,火蓮因為誤會而拒絕她的輕撫,我卻感動這個小小的舉動。以前,那總想著護在她面前的火蓮,她處處信賴仰望的火蓮,此刻在她眼裏,象愛人,更象個孩子,她憐惜、心疼他——我相信,大難臨頭的時候你會牽住我的手,我想讓你知道的是,我更願先你一步,牽住你的手,天堂地獄都隨你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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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蓮一路獨行而來,一路獨行而去,他安靜、容忍和疲憊,而比他更安靜、更容忍、更疲憊的是愛上他的人。方離,這個細弱得如象風中細竹的女子,卻有一副與眾不同的風骨。火蓮說過“只有你離開我,只能是你離開我”,我想,方離是做得到的。那個能直視火蓮灼灼目光,大膽說出“我真的喜歡你,好喜歡”的女子,第一次分手的時候,眼見著絢麗的愛情莫名成為廢墟,求得個明白之後,她也能夠獨自掩埋傷心,安靜地淡出,甚至連旁人的安慰都是多餘的。第二次目睹愛情瞬間解析崩裂,散落一地的碎片再也拼湊不出那份唯美和純潔,她原諒了最不可原諒,出人意外地留下來。方旭已天牢脫險,父親和包拯都願為她解除婚約,她雖身無桎梏,但心有縲絏。那水晶般愛情被殘忍敲碎,露出冰涼嶙峋的真相,目光所及,波詭雲譎,但是被猝然揭開的還有火蓮的堅硬外殼,滄夷百孔,竟沒有半片靈台棲身,這又是何等的一種悲哀啊。這是一場近乎絕望的愛情,危險和暗算如暗處毒蛇,伺機而動,生活已隱露崢嶸之相。即便如此,她也要拉住他急墜如流星的身影,為他守住絕望中的希望。



(三)方離和火蓮的戀曲,前半段可以說是被信任和愛,後半段則關於信任和被愛。愛與被愛,信任與被信任,相依相存,缺一不可,一段需要在誓言和包容中負重前行的愛情,總不如赤誠相對,相濡以沫的感情走得更遠。展顥揭穿真相時的那種快意,不亞於要火蓮親手殺了養了多年老狗。然而,我認為,這段戀情承載太多秘密,它生來就帶著會被打碎的命運,即便不是展顥,也會借助包拯或方旭之手。倒是展顥真正成全了這段劫後餘生的愛情,註定的風雨早至總勝過晚至,不至於錯過再次花開的季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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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始止終,我都感覺到火蓮的患得患失,全然沒有面對包拯、任宗時的自信篤篤。懷著聖潔之心遊走在人間和地獄之間的人,本能地渴望溫暖但也懼怕陽光,生怕自己的污穢無處遁形。尤其在杜家滅門後,即便有替天行道作為理由,火蓮仍自覺滿手血腥。他懇求方離答應私下來往,並不要追問自己種種怪異和疑團,一是要瞞過父親的眼睛;另一方面,他不希望小離看清他的不潔。這個時候,火蓮整個人自信而飛揚,配著顧盼如電的雙眸,眉心微皺時明月凝清光,嘴角上挑時楊柳羈春風,那一靜一動迸發出的風華迷亂豈止是小離的眼睛啊,連我們都沉醉。一切美好得宛如星光璀璨的仲夏夜,只是他的甜蜜中總隱隱透著不安和擔憂。



火蓮原本以為等到天下太平,就可以向小離解釋清楚,無奈,這根本是一個首尾相連的怪圈,永遠找不到出路,他的愛情註定要成為兩軍交鋒的祭品:天下歸於一統之時,若是朝廷勝,自己怕已化作塵與土,若是無間道勝,她必定不會原諒自己。看到小離得知真相憤怒傷心的表情,他就明白當初許下攜手歸隱的承諾才是真的癡,真的傻;殺人就是殺人,不論為了什麼原因,何況還是忠貞的清官,滅門的慘案,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,怎麼去告訴小離自己的清白和無辜。他只有沉默,愛得一如沒有明天。



小離開始單獨對付冷清,那個處處倚賴自己,睜著小鹿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望自己的女孩子學會獨立和堅強,本是件為之高興的事情,卻能引得他失落和黯然,視為被背棄和不信任。對於小離退居後院避而不見,他又自然而然理解為背叛和欺瞞,仍舊不需要任何解釋和對質,只有試探和揣測,他便草率地判了小離的罪。此時,與其說他驕傲和偏執,更不如說他脆弱和絕望。宿命的禁錮、愛情的絕望,他還是當初那般剛愎自負、桀驁脫跳,但悲涼、滄桑的秋意逐步彌漫,眼神中多了一種夜涼如水的蕭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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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談談愛與被愛。不學會接受反哺和回饋,這樣的付出固然偉大但分外寂寞,永遠缺乏安全感,所有的風吹草動都是風聲鶴唳。“投我以木瓜、報之以瓊瑤”,之所以上天入地尋得美玉,是因為我知道木桃對你而言已傾其所有,故而希望回報更多。愛與被愛從來就是相依相生的。



在火蓮過去二十年生命中,“被愛”是缺位,他一直不懂得愛人和親人之間除了分享幸福和甜蜜,原來也是可以分擔痛苦和悲傷。這種茫然還表現在親情和友情,當方之庵說為人父母者都希望兒女一生無風無浪,過得安穩幸福,他疑惑“是這樣麼,天下父母皆同此心麼”;直至得知方旭為公孫策甘心就擒,他揣度“方旭到底是怎麼樣的人,真的能為朋友兩肋插刀麼”。我愕然,時至今日他才想到探究這個問題。



被愛是歡愉而甜蜜的,你只要做柔波里的一條水草,自然舒張。從方家送靈芝回來,他支開駝叔,躺在塌上微笑回想那溫馨的片刻;當小離坐在床沿邊自語,火蓮眯眼偷瞧,幾乎忘記自己還在裝昏迷,快樂地差點笑出聲。愛與被愛,兩樣的甜蜜,同樣醉人心弦。



接受被愛是一種本能,以前它只是在寒冬中蟄伏。起初,方離試著感受火蓮的內心,那種心靈赤裸相對的感覺卻令他慌亂和窒息,最後他學會傾訴,可以說說過去的二十年的父子相處,被漠視踐踏中的痛苦感受。曾經,每次受傷他只能躲到湖邊獨自舔噬傷口,現在方旭陪著身邊,他可以放鬆地哭出聲來;以前,對展顥“做大事者,要學會斷情決義”無力反駁,對殺掉老狗的命令不敢抱怨,現在,他開始質疑父親為何一再拿所愛傷害自己;離去之際,他懇求養父的擁抱——可以愛我一次麼,一次就好。他不敢奢求生父相認,僅僅期盼一個認可,哪怕只是個暗示。



我的付出依舊無悔無怨,只希望能夠看到一絲絲漣漪,讓我知道,我的愛你收到了。



(四)雖然開篇我就明言不喜歡無懈可擊的佳偶,會讓我想到訂制的成品,完美卻乏味。然行文至此,回頭仔細想想,方離從相識的青澀純真轉變為膽識過人,機敏練達不輸李承頌,審時度勢儼有包拯之風,變化之巨大急速,連老父還是火蓮都驚訝是究竟發生何時,這或還可以解釋為災變總容易使人成長;但她從不慪氣鬥嘴,或耍些小性子,永遠進退適度,還是太過“懂事”了(實在找不到其他合適的詞語)。或者編劇和我們都認為,只有一個兼得含蓄溫情和果決剛毅的聰慧人兒,才能分享火蓮高山冰雪般的驕傲和寂寞吧。



方離的可愛之處就在於在她身邊時光仿佛會凝結,總是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,她心如明鏡,卻不多言。和她在一起,火蓮可以安安靜靜做一顆塵沙。每當你滿懷內疚或疲倦不堪,那個人恬淡如昔,一直在臺階上靜靜等待,仿佛種種痛苦根蒂盡數都是幻景,從未沒有發生過,而你不過打了一個盹,醒來茶水猶自在爐上吐著氣泡,僅此而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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